当前，新冠疫情冲击远未结束，俄乌局势明显恶化、大超预期，百年变局加速演进，世界进入新的动荡变革期，不断扩张的免疫鸿沟、经济鸿沟以及政治鸿沟也扰乱了全球航空物流供应链的发展节奏。

       01  大国博弈进入全新十字路口

       俄乌局势巨变后，2月27日凌晨，美国、英国、加拿大等国发布联合声明称，将部分俄罗斯银行剔除出环球银行金融电信协会（SWIFT），使其“与国际金融体系脱节”，无法正常运作。当前，仅有伊朗、朝鲜被SWIFT排除在外，针对俄罗斯这样大体量经济体的类似措施还是第一次，无疑将会给俄经济和金融带来猛烈冲击，但俄罗斯的经济体量是伊朗、朝鲜等国的数倍，还是欧盟的第五大贸易伙伴，因此也有“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风险，并且全球也有墨西哥、土耳其、朝鲜等多国拒绝制裁俄罗斯，后续可能会促进俄罗斯等国进一步寻找SWIFT系统替代方案，加快其他货币的国际化，这也会侵蚀由美元主导的全球金融体系，对美元、欧元等货币的国际流通与国际地位产生深刻影响；如果由此推动金融体系和东西方国际关系严重分裂，将会对经济全球化和世界和平稳定产生极大威胁。

       当前，俄乌军事冲突仍处于多方博弈下，俄乌谈判尚无实质性结果，美国、欧盟、北约甚至OPEC国家都持续进行着动态政治计算。我们也难以预判此次争端的最终走向，但可以预见的是，无论如何式微，俄罗斯仍是当前世界权力天平中不可忽视的一端，俄罗斯与美国及西方阵营围绕北约锋线位置必然继续博弈，大国关系进入全新十字路口，大国折冲的重心有望由亚太向欧陆回转。

       02  全球原油市场受到强烈扰动

       航油成本是航空公司最主要的成本支出。2021年，OPEC+坚持减产协议，将原油市场从供给严重过剩调整至供不应求，随着油价的不断上涨,航空公司的经营成本不断增加。原油价格波动的背后是国家的政治博弈，这也是石油软实力产生的政治效应。

       自20世纪70年代西西伯利亚发现大型油气田以后，苏联经济就走上了高度依赖能源的道路。近年来，俄罗斯能源出口占总出口的比重基本维持在60%左右，油气收入占联邦预算收入的50%左右，石油出口2019、2020年均居全球第二，尤其是欧洲国家在能源方面对俄罗斯的依赖度极高，欧盟的进口额中，石油和天然气进口分别占14%和3%，其中分别有60%和9.5%进口自俄罗斯。而俄乌局势紧张之时，正值全球石油市场吃紧、价格波动加剧、商业库存处于2014年以来最低水平，且油气生产商在短期内提供额外供应的能力也有限，欧美日等对俄罗斯的制裁导致国际原油供应链矛盾加剧，这将继续助推国际能源价格上涨，加剧欧洲国家能源危机。

       3月1日，为应对俄乌冲突升级带来的供给收缩、油价飙升，国际能源署同意从其紧急储备中释放6000万桶石油，其中将从战略石油储备（SPR）中释放3000万桶，旨在向全球石油市场发出统一信号，即市场不会因俄乌冲突而导致原油供应短缺。然而，6000万桶的抛储量杯水车薪，仅相当于俄罗斯10天左右的出口量（2021年12月，俄罗斯石油出口为每日约780万桶；其中原油出口约每日500万桶）。IEA抛储消息发布之后，油价依然持续上涨，3月2日，英国布伦特（Brent）原油期货主力合约报109.73美元/桶，较前一日涨幅4.85%；美国WTI原油期货主力合约报107.87美元/桶，涨幅4.65%。

图 1  原油价格急速上升

       尽管目前拜登政府暂时将能源排除在制裁方案之外，但由于美欧可进一步制裁俄罗斯经济部门不多，白宫也表示能源制裁并非不在备选项中。参考此前2次对伊朗的类似制裁，全球能源价格可能随着冲突的持续和制裁的升级持续受到冲击，加剧全球通胀压力，对遭受疫情本就疲弱的航空公司的经营和生存能力也带来严峻考验。

       03  全球供应链修复进程将受阻

       俄罗斯是镍、钯和铜的主要生产国，全球产量份额分别占37%、9%和3%，其中镍是电动汽车电池的关键原材料，而钯则用于汽车催化转换器、智能手机、传感器、存储器、电极等，制裁将会引发部分有色金属供给短缺、供应链出现暂时性中断，并将拉动其价格上涨；若俄罗斯采取反制裁措施，以金属出口作为对西方国家的反击，中期冲突影响将进一步扩大短缺，对欧美电动汽车、智能设备产业链造成冲击。

       乌克兰供应了全球40%氪气以及30%的氙气，氖气的占比更是高达70%，其供应的高纯度氖气则是半导体芯片生产不可或缺的原材料，惰性气体的供给短缺或加重全球的“缺芯”现状，进而影响全球半导体芯片产业链。

图 2  疫情影响下全球芯片交付速度已大幅放缓

       同时，欧美对俄罗斯制裁持续扩大，英国、荷兰等多国已下令禁止与俄相关的船舶和货物进港，德国赫伯罗特、法国达飞轮船和日本ONE公司已先后暂停俄罗斯货物的预订服务，以应对全球对俄制裁；3月1日，全球前两大集装箱航运公司马士基和地中海航运同时宣布，除食品、医疗和人道主义用品外，暂停其他所有进出俄罗斯的货物预订。海运业是国际贸易的基础，将严重影响国际供应链的完整性及后疫情时代的修复进程。

       04  全球经济或将陷入滞胀风险

       世贸组织（WTO）日前公布的货物贸易晴雨表指数显示，2022年初，国际贸易增长正在放缓，在西方制裁和俄罗斯反制叠加影响下，全球供应端的短缺程度也将进一步加深，相应欧美各国的通胀压力也将进一步上升，而针对供给端短缺造成的物价上涨局面，对欧美等经济体应对高企的通胀和脆弱的复苏提出了更多挑战，即便是各国央行采取包括加息在内的紧缩措施，通胀压力也很难在短期内缓和，但货币政策紧缩很可能造成就业市场的恶化，全球经济距滞胀更进了一步。

图 3  2022年1月WTO晴雨表

       航空货运一直以来都与宏观环境和跨境贸易发展密切相关，周期性较强。历史数据显示，航空货运与经济增长呈同向变化趋势，且由于航空货运多针对高价值的高端消费品，需求弹性较大，一旦宏观经济下滑，居民可支配收入降低，其需求锐减程度往往较大，较客运市场而言更加脆弱。在当前全球疫情泛滥、复苏基础不稳的背景下，俄乌冲突和制裁升级加剧不确定性，特别是造成欧洲地缘局势紧张，进一步扰乱全球供应链、抑制全球投资和贸易需求，全球经济或将重新面临衰退风险，与宏观经济同向变化的全球航空货运增幅或将有所放缓。

       05  冲突或将波及中欧班列运营

       中欧班列是服务于中欧贸易的货运列车，货物从中国东部沿海或中西部城市出发，经阿拉山口、霍尔果斯、二连浩特等口岸出境，运抵欧洲，其主通道经行哈萨克斯坦、俄罗斯、白俄罗斯、波兰，抵达德国、荷兰等欧盟国家，另有少量班列会过境乌克兰抵达匈牙利。目前中欧班列主通道仍正常运行，但经过乌克兰伊佐夫过境波兰口岸赫鲁别舒夫、抵达该国斯瓦夫库夫的班列全面暂停，过境其它国家抵达乌克兰的班列也暂停入境。

       2月25日，欧盟将包括俄罗斯铁路公司在内的多个俄罗斯实体及个人纳入制裁清单，根据欧盟的制裁公告，主要禁止欧盟为俄罗斯铁路公司提供资产转让、购买、投融资等事宜；此外，由于部分俄罗斯银行将被踢出SWIFT系统，对于中欧班列运营而言，这一制裁或波及俄罗斯路段的运费结算。因此，尽管俄乌冲突对中欧班列当前的实际运营影响有限，但短期内依然可能引发市场的恐慌情绪，将导致班列货源组织难度有所加大。

       06  我国航空货运面临供需错配

       在当前俄乌冲突引发的多极博弈环境下，欧美多国对俄罗斯航空业发起全面制裁。2月24日，英国率先宣布将对俄罗斯实施新一轮“前所未见”“最大和最严厉”的制裁措施，其中包括总部设在莫斯科的俄罗斯航空（Aeroflot）“禁飞”，随后25日，俄罗斯执行反制，对英国飞机关闭领空，包括过境。2月27日，欧盟委员会主席冯德莱恩宣布对俄罗斯关闭领空，禁止所有俄罗斯所属、在俄注册或是控制的飞机在欧盟领土降落、起飞或是飞越欧盟领空。截至2月28日，除了克罗地亚外，法国、德国、波兰、意大利、西班牙等欧盟26个成员国均已发布对俄罗斯的“禁飞”令，而俄罗斯亦予以反制，同等限制英国、加拿大、欧盟等国家航班通过其空域，包括过境航班。美国总统拜登于当地时间3月1日晚，在其首次国情咨文演讲中正式宣布，禁止俄罗斯飞机进入美国领空。

       互相“禁飞”制裁对全球航空运输带来巨大冲击。具体而言，俄罗斯领空是全球航空航线的重要通道，欧洲到东亚、北美到东北亚的航线大多数均需经过俄罗斯，战略位置至关重要，俄罗斯领空关闭将提高航空运输成本，迫使部分欧洲-亚洲、北美-亚洲航线停飞并寻求稳定的替代路线，但俄乌地域辽阔，欧洲航司选择合适的绕飞替代方案并不容易。具体来看，2月27日，德国宣布对俄罗斯关闭空域后，汉莎航空亦决定在未来一周内不使用俄罗斯领空，当日，汉莎航空两架自德国飞往亚洲的航班即更改航线，Flightradar24追踪网站显示，一架从法兰克福经爱沙尼亚飞往东京的空客A340掉头折返，另一架从慕尼黑经俄罗斯飞往首尔的空客A350则改变航线向西经加拿大飞行，德国西行经加拿大的飞行方案相较飞俄罗斯，至少需多飞行两小时，飞行条件也更复杂；而从欧洲到远东地区，除北行航线外，南行则一般通过中东地区，飞行时间较经俄罗斯增加近四小时。当前疫情下，航司经济成本压力大，飞行时间变长成本相应增加；此外航路设计、备降点的选择都是替代方案的重要考量，因此变更航线还需要从长计议。

       对于我国而言，尽管国内经济活动受俄乌冲突影响较小，且我国具备完整的产业链体系，仍将保持全球制造强国地位，作为重要的中间品出口大国，短期内对外贸易较快增长的局面仍将继续保持，并且我国航司仍然可以继续从俄罗斯领空进入欧盟领空，将一定程度保障空运进出口业务需求得到满足；然而由于俄罗斯的部分航司取消航班，欧线部分航班暂时取消，有效运力供给进一步降低，中欧航空货运市场面临供需错配，短期航空货运运价或将维持高位。

       长期来看，鉴于我国与俄罗斯之间的全面战略协作伙伴关系和美国、欧盟对于我国系统性竞争对手的定位，北美、欧盟必然将加速探讨如何通过供应链多样化、在地化布局来分散欧美对我国市场以及来自我国的重要原材料和中间品过度依赖所可能带来的急剧供应链短缺风险，因此我国国际航空物流的前景如何，仍取决于我国的产业链供应链是否具有足够韧性。